两弹元勋彭桓武缘何中断异国恋:当事人cécile的话-k8凯发百家乐

  两弹元勋彭桓武缘何中断异国恋:当事人cécile的话-k8凯发百家乐

两弹元勋彭桓武缘何中断异国恋:当事人cécile的话

2019/06/27
导读
“她很爱他,本来要与他结婚。”


两弹一星元勋彭桓武先生曾与法国物理学家cécile dewitt-morette有过一段恋情。图中自行车上的男子为彭桓武,女子为cécile。图源:文献2


撰文 | 施郁(复旦大学物理系教授)


  ●  


已故彭桓武先生是两弹一星元勋、中国当代物理的主要领导者之一。1941年,彭先生在流亡英国爱丁堡的玻恩(m. born)指导下获得博士学位后,来到爱尔兰的都柏林高等研究院,担任助理教授,成为海特勒(w. heitler)和薛定谔(e. schrödinger)的同事,直到1947年返回中国。 


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物理学系有一位物理学界的名人,法国人cécile dewitt-morett教授,研究引力、量子力学路径积分和数学物理。 


cécile生于1922年,是诺曼底人,在当地的卡昂大学毕业后,去巴黎大学读硕士。1944年6月6日,盟军登陆诺曼底那天,作了非常疯狂的轰炸,cécile的祖母、母亲和妹妹都被炸死。cécile幸免遇难,因为她正在巴黎参加量子力学考试,而去巴黎前,人们还劝她不要去,因为火车可能被炸[1]。 


1946年,cécile作为巴黎大学约里奥·居里名下的学生,被送到都柏林高等研究院,因为海特勒请居里推荐人选加入。在都柏林的两年半使得cécile开始喜欢和理解物理[1]。她名义上的导师是所长海特勒,博士学位仍然由巴黎大学授予。但是给她具体指导的是彭桓武。她在彭先生的指导下开始了理论物理研究,与彭先生合作完成了两篇论文。 


之后cécile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做博士后。在普林斯顿,后来成为著名理论物理学家的bryce dewitt向她求婚,起初她以他不是法国人而拒绝,后来答应,但以协助创立les houches暑期学校为条件[1]。这个暑期学校开始于1951年,后成为重要的学术交流阵地。后来cécile又促成工业家léon motchane模仿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创立了法国的高等科学研究院(institut des hautes études scientifiques)。 


2005年,《物理》杂志第5期刊出“彭桓武90华诞专题”,其中cécile的文章回忆了她和彭先生的这段经历,并附有几张照片,包括一张她和彭先生的亲密合影[2]。她提到,她到达都柏林高等研究院时,由彭桓武和胡宁带去见海特勒,海特勒建议她用辐射阻尼理论计算核子碰撞中的介子产生。她一筹莫展时,彭桓武开始指导她。“彭的指导唤起她对物理一生的兴趣。我将后来所有的成就献给他。” 


笔者2010至2011年在得克萨斯大学物理系作访问研究。在此之前我已知道cécile的一些故事,以及彭先生和她的师生关系,也看到过她和彭先生的合影。由于彭先生在中国物理学史和国防科技发展中的地位,他的经历是值得关注的。


因此2010年12月10日,我在cécile办公室和她聊起了彭先生。 cécile找出几本书刊给我看。一本是彭先生的论文集,一本是彭先生的诗和散文,一本是上面提到的《物理》杂志2005年第5期。因为她不懂中文,每拿一本书,就问我:“这是什么?” 下面是cécile与我关于彭先生的主要对话(与cécile的交流均由笔者翻译自英文)。


cécile:彭帮助我很多。 

施郁:那是您物理生涯的开始。 

cécile:是的。 施郁:后来彭回中国了。 

cécile:是的,彭还要我一起去, 但是不能保证我好的生活,不能保证…… 

施郁: 自由地来回旅行? 

cécile:是的。 施郁:他自己回去了。 

cécile:是的。他对这点毫无问题。 虽然我伤心、我失去了他,但是我钦佩他回国。 

施郁:你们本来要结婚的? 

cécile:是的,他求婚了。 

施郁:我理解,这是个难事。 

cécile:是的,我不知道如果我去了中国怎么办。 

施郁:是,也许旅行不太方便。 那一代中国科学家的民族责任心很强。 

cécile:是的,我钦佩。他知道中国在发生着什么,他想成为其中一部分。 

施郁:他确实为中国作出很大贡献。 有一位也和玻恩合作过的黄教授带了位英国太太回到中国。 

cécile:她留在了中国? 

施郁:是的。 

cécile:我和彭的儿媳有联系。 

施郁:彭去世后,您去过中国。 

cécile:是的。 

…… 


离开cécile办公室之前,我们合影一张。 


作者与cécile dewitt-morett教授在她的办公室。 


我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打开彭先生论文集,见到扉页上彭先生用法文写着: "en souvenir de dublin, h. w. peng, 1985. 10." 


我当时记下了我和cécile的主要交谈内容。但考虑到隐私问题,除了和同事郝柏林老师(他是彭先生在理论物理研究所的长期同事)提过,没有和别人谈过此事。郝老师对我表示支持,并提到他们以前曾经将上面提到的那张合影给彭先生看,彭先生说:“没想到,我当年还那么浪漫过。” 


二 


以上是我离开奥斯汀后写的短文,当时最后还有一段“本文初稿写好后迟迟未公开。现在考虑到这对于彭先生来说是件重要的事,在征得cécile的同意后,发表此文。”但是事实上一直没有发表。


在这份文稿诞生之前,我和cécile有过几次电邮交流。 


2014年1月21日,我写信给cécile: “考虑到彭教授是中国物理的重要人物,而您是国际知名物理学家,我能否在中文杂志《物理》(类似《今日物理》或《物理世界》,您曾经在该刊发表过一篇英文文章)发表一篇小文章?

在我们的交谈中,您提到,当他回中国时,您为失去他而伤心,但是您钦佩他回去,而且他向您求婚了。 

您介意吗?” 


2014年1月28日,cécile回复我: “谢谢您的来信。当且仅当我看过英文翻译后,我将同意发表在中文《物理》上发表一篇短文。如果我没有看过,我不能同意发表。 彭没有特别地求婚。要理解我与彭的关系,需要理解我们各自文化的背景:40年代都柏林的一个年轻中国男人,40年代都柏林的一个年轻法国女人。 

我们出于爱和尊重而走了不同的道路,但是我们没有讨论我们的关系或者感受。 如果您发给我您文章草稿,我将就我们的关系加几句话,同时仍然尊重我和彭的隐私。遗憾的是,没有彭的话。 

您有彭的孙女的地址吗?几年前,她给我打过电话,而且还在电话上给我拉了小提琴。我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当天,我立即回复cécile: “我会仔细考虑,给您发个准确的英文翻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到时候请您提出修改意见。 我将通过与彭熟悉的物理学家,为您找到彭的孙女的地址和电话。” 


我立即请郝柏林老师帮忙“找到彭先生孙女的地址/电话”。通过郝炘女士的帮助,我第二天就收到了彭先生儿媳罗立女士的来信,并将之转给cécile。但是我没有收到cécile进一步的回信。


 2015年10月10日,我将上面的文稿翻译成英文,发给cécile,邮件中写道: “我写了一篇短文,但是后来放在一边,因为觉得这是一件私人事情。但是今年彭百年诞辰,也许可以发表,如果需要,可以再做点修改。这可以给读者一个历史感。 所以我将它翻译成英文发给您。这只是草稿。您能否看一下,有何意见?” 


我当天也发了一份中文文稿给郝柏林老师,郝老师回信鼓励,并告诉我当天上午在北京西山应物会议中心举行了“彭桓武科学精神座谈会”。 


但是我一直没有收到cécile的回信。cécile2014年1月28日邮件里的说法,以及她没有回复我2015年10月10日附有文稿的邮件,让我感觉她对于公开此事很犹疑。所以我就一直没有公开此文此事。 


去年我在关于费曼的文章里写道:“(1948年)秋天的一个周末,戴森带着莫雷塔(cécile morette;刚从爱尔兰博士毕业,在那里跟随彭桓武做研究)回康奈尔访问费曼”[3]。 


在都柏林的彭桓武。图源:文献2


三 


2017年cécile去世。文献[1]的作者feder在《今日物理》(physics today)发表了一个“照片故事”,里面提到,cécile曾经以与后来第一次拒绝bryce dewitt求婚同样的理由拒绝彭桓武[3]。


在该刊最近一期,cécile的女儿nicolette发表了读者来信[4],纠正了feder的说法,其中写道(笔者翻译): 


“她很爱他,本来要与他结婚,但是当时是1940年代后期,他要回内战中的中国。他离开时,给了她去香港的单程票,告诉她,他将从那里接她去中国。在我2003年给她录制的采访中,她说:‘我退缩了。坦率地说,我觉得我一个不会说当地语言的人,在一个混乱的国家里,会是一个问题。而且我担心再也不能回到法国。’” 


“他回到中国后,他们继续通信,直到1950年。chris(cécile的另外一个女儿)最近发现了他的信,信中展现了一个慷慨、睿智、继续爱着她的人,希望她接受他的求婚,但是他知道这对于她是困难的。她保留着他的信,也说明她对他的感情之深。1982年,她作为美国科学代表团成员访问中国,当她自都柏林之后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们之间还有某种‘特别’。” 


nicolette还回忆了2004年带cécile访问中国。


可见关于cécile未与彭桓武结婚的理由,与2010年cécile和我的交谈是一致的。cécile的奥斯汀同事牛谦教授(也是笔者的合作教授)说,她去世前一年的11月,告诉牛教授,“彭曾是她的love”。 


因此,我不必再将cécile2010年告诉我的她和彭先生的经历作为个人隐私而保留了。毕竟这段往事能够让我们加深理解彭先生的名言: “回国不需要理由,不回国才需要理由。” 


参考文献: 

[1] feder t. path integrals, les houches, and other adventures of cécile dewitt-morette. phys. today, 2008, 61 (8): 28 

[2] dewitt-morett c. peng in dublin. 物理, 2005, 34 (5): 313 

[3] 施郁. 如何成为并辞去美国科学院院士 | 费曼百年(上). 知识分子 2018-11-11。

 [4] feder t. snapshots from the life of cécile dewitt-morette. phys. today, 10 oct. 2017. 

[5] dewitt n. letters for love and physics. physics today 72, 6, 11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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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郁

  

复旦大学物理学系教授、理论物理专业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量子力学,量子场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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