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成为知识界共同的平台
讲者 | 谢宇(《知识分子》主编、普林斯顿大学教授、“知识分子”专家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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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知识分子》时,我写了,里面提到了一个观点:我认为,知识分子是具有独立思想的个人。
我这么讲是有原因的。因为中国的政府和体制很强大,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作为一个教授(按:谢宇同时也是北京大学教授),和美国相比,我时常会感到受到更多来自体制内的约束,个人发展空间也要小很多。在当时亲身经历了这样的情况之后,我强调了作为一个独立思考的个人的重要性。今天我想进一步说明,为什么我要提倡独立思考的个人。
个人是有局限性的——至少我是如此——甚至我认为饶毅和鲁白也是有局限性的,我们每个个人都是有局限性的。那么,个人的力量如何同一个体制、一个国家相平衡呢?个人的创造性和独立思考应该是在国家的体制以及体制内的媒体之外存在的,它能够提出一种不同的声音,弥补他们的不足。但是,这么有局限的个人,怎么能够和一个体制、国家或者一个大的完整体系放到一个同等重要的位置上?
最早的时候,科学研究是个人行为,但是当时,个人的行为就是会受到约束的,不是完全自由的。科学家做的东西要别人认可,那当时而谁来认可呢?并不是国家;当时最有权威的是宗教,但也不是靠教皇和教会来认可谁对谁错。当时的学术争论、学术观点和学术价值是由同行和其他的科学家这些“个人”来认同的。
工作是个人完成的,评价也是来自个人的,很多这样的“个人”在同样的一个社区工作,他们的工作就会受到约束——这种约束是由别人评价你做的对不对,因为个人的工作是科学的,是放之四海皆准的,是经受得起验证的。比如说韩春雨的研究出了问题,很多科学家指出:不能重复就不是科学,因为真正的科学是站得住脚的,是不管哪个机构、哪个个人都是可以重复(才可以)。这强调了科学自诞生以来就很重视或者说是努力追求的一种环境,就是社区(communtity)。这个社区不一定是官方的,因为官方毕竟不是科学家,而是基于同行的。在科学产生的时代就有一个说法叫“看不见”的学院,他们的成员是由很多科学家组成的。以上我所谈到的这些,就跟今天的《知识分子》有关。
当时,我、饶毅和鲁白三个人出来做《赛先生》,后来做了《知识分子》,其实一开始的设想就是:我们三个人实际上只是代表,根本上是希望有更多的科学家能一起参与,以个人的形式成立一个社区。这个社区虽然不是官方的、是体制外的,虽然目前只是一种自媒体的形式,但我们的成员都是专家、是科学家,虽然他们只代表了个人的想法,但一旦形成一个社区,就能够保证我们的声音是公正的、科学的、是经得起检验的。即使我们暂时经不起检验,出现了一时的错误,也可以通过时间、通过不同人的声音,得到社区里大家公认的一种说法。所以从这点来讲,科学家的行为不一定是由官方、国家行为或体制能够完全定调的,通过科学家自身的活动、个人的行为,实际上也可以产生一个良好的生态。
所以,《知识分子》所提倡的科学价值观、科学文化,实际上也是鼓励大家以个人的身份参加,以公平、公开、科学性、开放性、国际化视野的观点来看待各种问题(比如评价问题,谁的工作重要、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尽管会有很多争议,但实际上是可以通过专家评审来实现的)。
很高兴,我们当时的想法在今天正逐步实践着。《知识分子》这个平台是属于知识分子的,是属于无穷无尽的、有独立思考的学者、科学家的,是我们大家的。它是一个社区、一个平台,而绝对不是饶毅、鲁白、或是谢宇的,这是一个共同的社区。在这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声音,他们可以有个人的观点,这样的很多观点聚焦在一起就是一个很正确的、有道理的、有说服力的观点。
我看到今天的活动会有不少体制内的人来参加,其中很多人是都有头衔的,很感谢你们。这说明大家都认同科学、相信会有一个具有科学精神的社区。而通过这个社区,我们的《知识分子》可以成为一个知识界、科学界共同的平台。通过这个平台,个人能够发出声音,能够达到一种共识,能够为大家服务。鲁白老师刚刚也讲了,要把《知识分子》变成一个共享的学术界的平台,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值得欣慰的是,我们已经邀请到了很多学者,他们很多人今天也在现场,是我们专家委员会的成员,我希望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学者,特别是年轻学者能够加入到我们的团队。感谢大家!
本文根据谢宇教授在2018年《知识分子》年会上的演讲整理而成。
制版编辑 | 黄玉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