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孩子们,他独自徒步穿越南极-k8凯发百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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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孩子们,他独自徒步穿越南极

2019/09/17
导读
冰川正在一点点消融,而我们似乎正坐以待毙。

当温旭站在台上介绍“< 2℃计划” 时,我想起了玄奘史诗般的英雄壮举。二者在不同的时空语境下,似乎有着某种惊人的相似。温旭的宏愿是让大家了解气候变化,他的做法是打算身体力行,穿越地球三极。


在8月31日下午在上海举办的墨子沙龙上,温旭介绍< 2℃计划。(摄影:邸利会)


撰文 | 邸利会


85后的温旭,健壮挺拔,冷静内敛。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也是一名科学探险家。


他到达的地方,珠峰、格陵兰、北极,常人难以企及;他经历的,壮观的冰川、海上的浮冰、雪地里的北极熊,足足可以给孩子们讲一整年不重复的床头故事。


在最近上海举办的“墨子沙龙”上,看得出,小朋友们很喜欢他。遥远冰天雪地里发生的事,哪怕只是只言片语,都能勾起他们无尽的想象。


不过,温旭其实是想讲严肃一些的话题:


他希望通过自己的探险经历,呼吁大家积极行动起来,应对气候变化。可这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 2℃ 计划


温旭在冰川和雪地里行走。(温旭供图)


在活动举办的前几天,上海刚刚经历了台风和暴雨的洗礼。排水系统由于不堪重负,雨水在低洼处淤积蔓延,路旁吹落的残枝有些还没来得及清理。暴雨过后,生活一如往常,家长带着孩子陆续走进了演讲厅。


可温旭带来的消息,却让人神伤。冰川正在一点点消融,而我们似乎正坐以待毙。怎么办?他决定给大家做个示范。


当温旭站在台上介绍“< 2℃计划” 时,我想起了玄奘史诗般的英雄壮举。二者在不同的时空语境下,似乎有着某种惊人的相似。温旭的宏愿是让大家了解气候变化,他的做法是打算身体力行,穿越地球三极。


事实上,几个月前,他已经完成了珠峰、格陵兰的探险,这一次演讲结束后,他就要开启新一轮的封闭式训练。下个月,他将单人无助力穿越南极。


作为探险家,温旭征服过大概30座山峰、50多座雪山,但南极却是第一次。尽管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可严酷的陌生环境依然是个巨大的挑战。


为南极,他已经准备了两年,不管是从体能上还是心理上。届时,他将带着“锱铢必较”后的200公斤物资,徒步3000多公里,估计耗时100多天,也就是平均每天徒步30公里。


计划的名称“< 2℃” ,借自“巴黎协定”。2015年12月12日,联合国的195个成员国达成一系列共识,其中包括把全球平均气温上升幅度控制在比工业化前高2℃以内,努力争取在1.5℃以内。


“(穿越南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没有多少人有勇气去挑战。我想说的是,其实应对气候变化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把升温控制住,需要全社会的努力,但只要我们去做,就有可能实现。” 温旭说。


从爱好到科考


温旭出生在天津。15岁那年,因为看了一部《垂直极限》的影片而对登山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16岁那年的寒假,他瞒着父母报名了中国登山协会办的培训班,在北京的黄草梁第一次体验了攀冰。这年的5月,他和几位登山爱好者集结,向海拔5000米的玉珠峰进发,尽管因为手套漏风在离登顶50米时选择了下撤。不过,仅仅两个月后,位于新疆喀什、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就被温旭他们踩在了脚下。


对于少年温旭的“冒险”,幸运的是,父母和老师都给予了宽容。


“我还是挺感激的,他们没给我订各种条条框框。甚至有些老师的态度还很支持的,课下还和我聊这方面的事。” 温旭介绍说,他在的南开中学整体氛围还是非常开明。


高中毕业后,温旭以登山特招生的身份被中国地质大学(北京)录取,修读工商管理。大学期间,他接续地大的传统,主持组建了已然停了二十多年的校登山队。


23岁毕业,温旭在已经保送本专业研究生的情况下,跨专业来到了青藏高原研究所,攀登也第一次从他的个人爱好变成了专门的科学考察。那是温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技能还能有这么大的用处。在某些方面,他甚至比科考队员更加的专业。


不过,也是在青藏所的几年,温旭深刻的体会到,科考比单纯的登山要艰辛许多。


比如,为了打一根两百多米的冰芯,需要在海拔6000米的地方呆十几天。为了克服钻头的摩擦,架设气象站通常是在夜里最冷的时候进行,连拧螺丝这样的平常小事都因为戴着厚厚的手套而变得很困难。


“架气象站、打冰芯的时候我们得先把设备运上去,其实很难,像一个发动机就40公斤、一个钻70公斤,其他加在一起,可能得500公斤,几个人分三四趟搬上去。冰芯打完了还必须很快运下来,所以可能打完一根后先埋上,所有打完后晚上一起运,还得运几次。”


消融的冰川


冰川融化形成的冰湖。(供图:温旭)


在温旭看来,冰川是最为敏感的,是气候变化绝好的指示器。


通过钻取的冰芯,气象站的纪录,乃至卫星的遥感影像,科学家对古往今来全球冰川的变化有了更深入的认识。


根据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 ipcc)第五次报告,“从120年的观察看,一般来说,大型山地冰川累计退缩几公里,中纬度的山地冰川每年退缩5到20米”;阿拉斯加、格陵兰、冰岛、欧洲中部、中亚、新西兰等19个地区过去50年的冰川体量,也和冰川长度、面积的变化一致。这说明,冰川的消融是真的。


在中国也是如此。西部的冰川面积已从上世纪60~80年代的60506平方公里萎缩到本世纪10年代的48063.6平方公里,几十年间整体萎缩了约20.6%;冰川分布面积较大的西藏、新疆和青海,西藏的冰川面积萎缩率幅度最大,减少了7680.7平方公里,整体萎缩幅度达到超过27.7%。


温旭对这些抽象的数字有更直接的体验。


从16岁第一次攀登慕士塔格,在登顶的11次中,温旭见证了雪线的逐年攀升。


“以前,我们大概在5000米有一个换鞋的地方,往上就是雪线了。现在换鞋的地方大概上移了500米,到了5500米。” 温旭说。


伴随着冰川的消融,攀登变的更加危险。之前一脚下去雪可以没到大腿根部,现在雪变薄后,为了防止掉进隐藏的冰裂缝,通常需要几个人结绳前行。


触目惊心的事实正在上演。


珠峰脚下5000~6000米的绒布冰川,40年间,冰塔林渐渐地退缩;消融的冰川顺流而下,形成大坑小洼,甚至是规模不小的湖泊。

在格陵兰,几条大河已经在悄然流淌。


在遥远的北极,冰盖的厚度5年间从5米减少到了3米,涵盖的范围也急剧萎缩——有人已经在打算开辟一条船行的北极航道,也许5年或者10年以后,再没有人可以通过行走或是越野滑雪的方式到达北极点。


生死考验


温旭掉进龙匣宰陇巴冰川的冰湖里。(供图:温旭)


冰川的消融,对科考队和探险者来说,意味着潜藏的危险。


2017年5月份,在海拔5500米、长江源头附近的龙匣宰陇巴冰川冰川,温旭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掉进了冰湖。


冰湖的深度脚踩不到底,背上20公斤的科研仪器,更加重了下坠的速度。人突然掉冰水里,肺会剧烈收缩,呼吸会非常困难。幸亏温旭有冬泳的习惯,此刻还能保持冷静。他攥着冰镐,试图往后坠的方向找一个支点,但几镐下去,冰面全打碎了也一无所获。他只好缓慢地把身体往后移动,终于打到了一个牢固的支点,然后翻身上来,慢慢地爬出了冰湖,脱离了危险。


“整个的过程,从落水到自救可能不到30秒,当时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想,也不害怕,唯一的反应就是我知道有危险了,一定要想办法出来,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让我回到了营地,回到了安全的地方。” 温旭顿了顿说,“之后我开始后怕,真的,如果时间更长一些,可能我就不一定能上来了。”


生死之间固然令人害怕,不过让温旭更为吃惊的是,气候变化已经给冰川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


“大家知道5月份意味着什么,还没到最热的7月,我掉下去的冰湖在海拔5500米,基本还是在半山腰。”


也就是那次生死劫难后,温旭感到,应对气候变化已是刻不容缓,必须马上行动。


“你觉得应对气候变化,最难的地方在哪?” 在之后的见面中,我这样问他。


“我觉得是危险是在缓慢中累积,可我们就像是温水里的青蛙。比如今年夏天热一点,过去了,明天夏天可能更热一些,然后也过去了;今年有一些强降水,发水灾了,水灾一过,大家又忘了,很多变化都是缓慢的进行的。如果一下子变的特别快,可能所有人都意识到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正因为是慢慢升温,逐渐的改变,大家就不会那么重视。”


不得不承认,短视是人类的通病。问题是,我们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下一代?


温旭和妻子虎姣佼在大学时候相识,是同班同学。如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毛猴已经1岁9个月了,第二个孩子预计在10月份也要降生。在妻子眼里,温旭是一个“外表看起来稳重甚至有点内向,但内心很有想法、目标和激情的人”。


而在同事高瑞晶眼里,温旭是一个大男孩儿,非常纯粹,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有目标感且愿意付诸行动。


“他有着关心世界的博爱,因此才愿意通过自己的行动去改变大众对气候变化的认知。虽然不擅长与人交流,但为了项目一直在努力的改变。对家人朋友很温柔,尤其是自己的女儿。” 她说。


高瑞晶大学时也曾是地大登山队的一员,与温旭、虎姣佼认识已有10年。在了解到< 2℃ 计划后,今年5月从西安辞职加入了进来。


在上海的浦东图书馆,面对台下的小朋友,温旭充满了爱心,耐心的回答他们的疑问。


“你遇到过北极熊么?” 小男孩扯着嗓子喊着问。一位小女孩将话筒贴在嘴边,轻轻地说,“北极熊吃人么?” 


“我没有正面遇到过北极熊,只是有一次远远地望着它,更多是看到它们的巨大脚印。” 温旭对男孩回答道。


“其实北极熊长期以来和人的关系是很好的,它不饿的时候不主动攻击人,只是因为生存环境有了巨大变化后,比如食物减少,它去觅食才会到人居住的地方,比如去翻找人丢掉的垃圾里的食物。” 温旭不紧不慢的安慰提问的女孩。


对台下这些小观众来说,遥远的北极,美丽的冰川,雪白的北极熊是一个美好的童话世界。但今天,温旭告诉他们,这些童话正渐渐破灭,渐渐远去。


“我掉到冰湖里的时候,正好是生第一个宝宝,产生< 2℃计划这个想法的时候,我觉得和一个新生命的诞生也很有关系。我在想,我既然把她生出来了,是不是应该努力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更好的成长环境?” 温旭的疑问像是提给自己,也像是抛给在场的观众。

是的,不管是喜马拉雅山、格陵兰还是南极,随着冰川的消融,可见的后果之一是海平面的上升,而今天听温旭讲这个宏大叙事的家长和小朋友们,没人愿意上海有一天会淹没在海平面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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